赵青阳

细雨生寒意，山川暑色轻。一到下雨天，喀什市的气温立刻降了下来，天上的云凝滞不动，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。阿布力克木·阿布都克力木看看天色，决定今天不出摊了，在家抓紧时间赶粽子订单。

端午节来临前，阿布力克木陆续接到粽子订单，粗略算了算，有近6000只粽子，全家人要一周时间才能全部包完。

来自帕哈太克里乡长势最好的苇叶，他已提前泡过煮过。每年5月，芦苇油绿茁壮，长势喜人，每到这时，阿布力克木与儿子一起，来这里采集芦苇叶。宽大的苇叶要事先在屋顶摊开晾晒，然后一捆捆地扎好，收起来，以备一年之用。今年雨水丰沛，苇叶的质量好过往年，他已采集过好几次，今年端午节，他打算用新采集的苇叶包粽子。

泡好的江米盛放在一只大号的不锈钢桶里，那是来自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桦川县星火朝鲜族乡燎原村的上好江米。阿布力克木做过试验，长粒江米的黏性不如圆粒江米好，桦川县产的圆粒江米香糯黏滑，用来包粽子最好不过。

红枣是南疆产的灰枣，果子不能太大，糖分适中，核小肉厚。

等这些原材料备齐，就可以包粽子了。喀什市的四角粽子比南方的粽子短小，比北方的四角粽子长，是这两者形状之间的一种。粽子煮好后，大小适度，米粒紧致，香糯软弹，用木勺将粽子压扁后划成小块，再浇上酸奶和秘制的米糖，混合苇叶清香与米香、红枣香的粽子，一口咬下去，酸甜可口，好吃到停不下来。

阿布力克木家的粽子已历经四代传人，有160多年历史，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。当年，一群湖南来的客商到喀什市做生意，租了他家几间房子住，住的日子久了，彼此亲如一家人。每年端午节来临前，是湖南客商包粽子的时节，煮好的粽子，总少不了送他们家一份，见他家人喜欢吃，也有心学，于是，他们便将这门做粽子的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的曾祖父，曾祖父又传给祖父……不仅满足了口腹之欲，而且靠着这门手艺，养活了他家一代又一代老小。

当时年幼的阿布力克木虽不知道湖南在哪里，却是从小闻着粽子香味长大的。小时候，祖父和父亲包粽子的时候，他就在一旁帮他们码苇叶；熬米糖的时候，他就帮他们烧火。可不要小看熬米糖，他家的粽子口味独特，就在这熬制的米糖上。虽说工艺不复杂，但关键在火候，将帕哈太克里乡的大米加上一定比例的燕麦，熬煮整整一天，直到把米粒麦粒熬成棕色的糖稀，口感像蜂蜜般甘甜，这才算成了。

如今，有耐心的人越来越少，以古法熬制米糖这种费力的事，只剩下他家还在坚持。粽子口感的微妙差异，老顾客一尝便知。

多年前，阿布力克木走街串巷推着推车卖粽子，有人喊了便停下来，剥好粽子后等顾客吃完，再推车继续往前走，一天下来灰头土脸的，累得话都不想说。后来，他在库木代尔瓦扎路有了固定摊位，每天中午2时左右出摊，晚上10时收摊，一天下来能卖三四百只粽子。若是旅游旺季，一天能卖掉五六百只。

就这样，包粽子、卖粽子，与他的日常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。

这些年，喀什老城发展的速度加快，粽子的需求量越来越大，全家人都被他动员起来包粽子，找他拜师的徒弟越来越多。喀什市100多家卖粽子的商户，有不少是他的徒弟。他在街上看到一个个粽子摊位、一张张熟悉的笑脸，心里充满了成就感。

虽然他们家族做了160多年的粽子，可过端午节的意义是什么？“绿苇包金，蜜粽切玉”的意思又是什么？在和来自全国各地顾客聊天的过程中，他渐渐了解到，端午节是中国四大传统节日之一，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为中国首个以节日入选的“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”。

近两年，喀什老城区各种小吃新品层出不穷，为人们所乐见和推崇。譬如，在紫米粽子上，浇上一勺桑葚酱或者无花果酱，或浇上用白糖和蜂蜜熬制的糖稀，不同的口味互相调配，加以融合，带来全新的口感，就像越来越丰富多变的老城一样。

临近端午节的这天，阿布力克木在超市里看到各种包装精美的礼品粽子，其中有一种蛋黄肉粽，让他突发奇想：若是把羊肉馅包进粽子里，会是什么味道呢？

阿布力克木想试一试，兴许，这是喀什市又一种名小吃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