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小兵

几度梦回新疆，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敬爱的李老师。

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，我在兵团一家农场读小学。记得那年6月的一个下午，上自习课的时候，李老师让我们在校园内自由活动。当时，我们跑到教室后面的沙包上玩耍，由于出了一身汗，又没有及时换衣，我发烧了。李老师得知后，抱起手脚上尽是沙子的我赶回宿舍，把我平放在床上，将一个绣满荷花的单子盖在我的身上。安顿好我，李老师转身去做姜汤，给我发汗退烧。

这时我才突然想起自己一身脏兮兮的，不该睡在老师的床上。李老师正好端着姜汤进来，见我要起来，忙按住了我，温柔地说：“快把这碗姜汤喝了，一会你妈妈会来接你回家。”

正说着，妈妈已经赶了过来，于是李老师便和妈妈坐在床头说起了话。

过了一会，我出了一身汗，烧果然退了。我从李老师床上坐起的时候，脚上的沙子撒得床上到处都是，妈妈刚要责怪我，李老师就说：“不要紧，不要紧的！”

7月的一个中午，吃过午饭后，几个同学喊我去河里游泳。经不住河水的诱惑，我偷偷地溜了出来，结果耽误了上课的时间。当我一路小跑赶到学校的时候，发现地窝子外面坐满了人。我是副班长，拿着钥匙没有及时赶来开门，害得大家只能在外面上课。我低着头把门打开，李老师继续上课。

下课后，李老师把我留了下来，说道：“去河里洗澡了吧！”我不敢看她，她拉住我的手，用指甲轻轻地划了一下，立刻一道印子显现了出来，那是玩水以后才会出现的。我愧疚地低下头，等着挨她的批评。可她并没有批评我，而是语气和缓地告诫我：“以后别再下河游泳了，很危险。”

不久，学校放假了。有一天，我正在路上玩着，同行的小伙伴说三秋家的人吃自家做的霉豆腐中毒被送到医院，可医生治不好他们的病，只能让人开车送他们到乌鲁木齐大医院治病。途中，由于司机开得快，连人带车翻进十多米深的山沟里，其中有我们的李老师。李老师是因为听到三秋一家食物中毒的消息才急匆匆赶到医院的，并陪同三秋一家前往乌鲁木齐就医。我僵立在原地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
晚上，农场处理事故的车辆回来了，在一阵令人心碎的鞭炮声中，我随着潮水样的人流走到李老师的棺木旁，透过摇摆不定的灯光，看见了李老师。她的脸庞是那样的宁静、安详，仿佛熟睡了一般。“李老师！”我喉头一哽，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……

李老师出殡那天，学校停了一天的课，全体师生都送了她最后一程。

8月中旬，我们全家调回湖南。在回湖南的前一天，我约班上的小猫子、山豆子、细娜三人给李老师上了最后一次坟。没有纸钱、没有供果，只有我们真诚而怀念的心。

光阴飞驰，一晃多年，而今，我已人到中年。许多时候，只要一想起新疆的风土人情，恩师李老师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，高大而清晰……